路晨第二天上課得到兩個消息。

溫蒂張離開了MTC。

李路晨紅了。

就這麽兩件事，他一下子手足無措起來。

對於溫蒂張的離開，大家沒什麽好說。本來嘛，MTC規模再大，也未必留得住溫蒂張這樣的國際名模，雖然她在T臺上的影響力早已今非昔比，但是脾氣卻與日俱增。

路晨偶爾也覺得，像溫蒂張這樣的人根本不會來MTC當教練。所以她離開也是理所當然。只不過他才剛剛入門，也對這個行業有了興趣，啟蒙老師就這樣離開心裏還是有些不舍。

雷婷婷很是傷感。

楊茲則在得知溫蒂張離開後，三分鐘內離開了訓練室。大家只來得及聽清她那個模模糊糊的哼字。

劉朵嚼口香糖玩手機，罵了一句國罵。

文心一向穩重，一時也站在角落不知該去該留。不一會兒，劉朵游戲沒通關，拉起文心的手，“帶身份證了麽？”

文心問，“幹嘛？”

“去網吧。”劉朵拉著人就走了。

剩下雷婷婷和路晨。

婷婷問，“怎麽辦啊？”

路晨正沒轍，就見一個梳著發廊頭的瘦青年笑著走進來，一楞，張嘴一口黃牙，“怎麽就剩兩個人了？”

“呃……”路晨摸摸下巴，“我們走錯地方了。”拉著雷婷婷走了。

走出MTC，婷婷看見兩人拉住的手，心裏砰砰跳的厲害。

路晨頭發短的利索，更加雌雄莫辯。雷婷婷忍不住了，突然停下，抽出自己的手。

路晨回頭看她。

她慌裏慌氣道，“我有事。”

路晨看她神色，似乎不想多說，便叮囑她小心。

雷婷婷轉身就跑了。

路晨覺得她奇怪。但又想不通她究竟怪在哪裏。一時竟楞楞的看著她跑去的背影。

聽到車子聲音，回頭，一臺墨綠色的車停在他面前。

車窗落下，溫蒂張坐在裏面。

路晨立即上前彎身，“張老師。”

溫蒂張撇撇嘴，“叫我溫蒂。”

路晨訕訕，“溫蒂。”

開車的年輕男人穿一件白色西裝，沿著一側領口綿延著青色刺繡，花紋拙樸，像是某種圖騰，襯著男人鮮艷的五官，竟是別樣風華。

溫蒂張雖然喜歡一個小白臉。但這個小白臉無疑也是品味極好的小白臉。

男人笑道，“達令，你看她好像喜歡我這件外套，都看傻了。”

路晨不好意思的移開視線，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。

溫蒂張面色平淡，“李路晨，我看了李氏兄弟給你拍的片子，還不錯。但也只是不錯。你若真想走這條路，就記住我說的話，不要浮躁，不要投機取巧。”

說完了，就關了車窗，車子嗡一聲開遠了。

車裏，年輕男人一邊開車一邊道，“要不要簽下她？”

溫蒂張依舊淡淡道，“會有人簽的。”

路晨覺的溫蒂張的話很對。但是也太概念化了吧，簡直可以用在任何一個行業嘛。

正想著，手機就響了，“李路晨麽？這裏是XX模特公司……”

路晨從昨晚開始就一直接這樣的電話了。

他簡直不知該如何是好。

正想回絕，又聽那邊道，“雖然在N城走秀，但是我們包吃包住包旅費，還可以提前付百分之三十傭金。”

路晨連忙頓住，“多少？”

電話那邊正說的滔滔不絕，聞言一下卡住，“五千？”

路晨聽到那聲音裏帶著淡淡試探之意，奈何太興奮了，“好！”

電話那邊的人也挺高興，連忙說了公司地址、面試時間雲雲。

路晨聽到五千塊高興了好一陣子。掛掉電話就跟瞿風說了。瞿風雖然語調平平，但說晚上出去慶祝一下。路晨更加開心了，簡直恨不能原地蹦三尺。

掛了瞿風電話又打給媽媽。媽媽聽說後也很開心。

路晨往咖啡屋走，走幾步就忍不住蹦一下，個頭這麽高，動作卻青春飛揚，引來路人一陣看。

到了咖啡屋路晨才恍然發覺。

什麽時候開始，最想與之分享自己快樂的人變成瞿風了。

一直工作到下午。又接到竹汐的電話。說看了他的片子，很好看。又問他怎麽認識李氏兄弟的。路晨一一說了。

竹汐便問他，決定簽哪家經濟公司沒有。

路晨尚未決定，直說有一家已經要他去面試。

竹汐便說，自己現在的這家算是老東家，如果路晨有意向，她就牽牽線。

路晨連忙答應。兩人又約了時間。

本想給瞿風打電話，問問他意見，但是忽然有客人進來。路晨連忙迎上去。漸漸忙起來，便把這事給暫時忘了。

一直忙到晚飯時間，瞿風過來接人。他才想起來。但沒想到的是，來接他的不止瞿風一個，卻是上次見到的那幫朋友。兩臺車。瞿風在的那臺車是越野車，很大，開車的那個人路晨記得，叫張焱。

瞿風開門，把人一下子拉進來。

路晨本來腳還沒來得及邁，忽然跌進來，進了瞿風懷裏。

兩人最近才心神相通，又都年少，禁不住都有些反應。

瞿風順勢啄了一下他的耳垂，路晨頰上便紅艷艷一片，想著前面還有外人，不禁瞪他一眼。

饒是瞿風喜怒極少形於色的人，看著路晨的樣子也樂了，附他耳邊道，“他情商是負數。”

路晨道，“我聽說情商指的是人控制情緒變化的能力。”

瞿風又笑，順便又輕輕啄了一口，“那他就是趨向於無窮大。”

路晨繼續紅臉，卻低下頭笑了。

瞿風見他羞澀如小女兒狀，偏偏又是短發俊俏模樣，心裏一動，握住路晨的手緊了緊。

路晨擡頭看他，只見俊朗如太陽神，雙眼充斥愛意，一時也看呆了。

瞿風輕輕湊上來，擡了擡他下巴，就吻住了那漂亮唇瓣。

路晨情難自禁。一時竟也無法顧忌。開始回吻他。

等兩人慢慢停下，發現車子也停下了。前面那位正在玩手機。

瞿風路晨無語。

還是上次吃飯的地方。

不過這一次叢林臉上多了溫和，江上雲大條黏糊的性格則暴露無遺，偏偏還愛耍耍小帥，尤其愛炫耀他那一口非常不正宗的京腔。倒是張焱始終默然的玩手機，跟第一次見面毫無差別。

路晨比之上次自在得多，隨意吃東西，也隨意跟著玩笑。

只是瞿風的手在桌子底下始終放在他大腿上，讓他一個晚上都紅著臉。

瞿風在他們面前話稍微多一些。路晨很是羨慕。即使現在他們親密如許，瞿風跟他說話仍是惜字如金。

路晨中途接了電話出來。

是上午打過來電話的模特公司，路晨走出包房，站在大廳靠窗的地方的接。正確認著時間，忽然覺得後背一陣冷，路晨回頭，看到一個黑色眼罩。

他還沒來得及呼救，少年就把一方手帕撲到他口鼻上。

**************

路晨醒過來之後，沒有前兩次的慌亂了。

可能跟劫匪太熟了也是其中一個原因。還有一個原因是，不知為何，他覺得海盜少年也許只是叛逆期，並不真的想傷害他。

他這樣的想法才冒出沒多久，就覺得腹部一陣突襲的冷痛。李路晨悶悶的哼了一聲。瞬間冷汗滿身，一雙眼睛睜得奇大，黃毛少年擡頭，刷的撕掉了眼罩。路晨咬緊牙關，看到一只冰藍色的眼球陷在長滿疤痕的眼眶裏，泛著惡魔一般的顏色。

少年的手稍稍用力，路晨又發出一聲悶哼，疼痛讓他甚至無力擡頭。男孩一只手擡起路晨下巴，嘴角彎起漂亮的笑容，“我其實就是想讓你知道，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。”

路晨疼的只有喘氣的力氣。對著男孩那只猙獰邪惡的假眼，他張了張嘴，疼暈過去了。

是在異常口渴的感覺下又一次醒來的。

躺在床上，朦朧間覺得手臂上有一根輸液管。路晨昏昏沈沈擡起手臂，下腹傳來一陣鉆心的疼。閉眼放棄。

“水。”他喃喃叫了一句。

感覺唇上濕潤。他立即舔了一下，陌生的唇舌欺上來，路晨想要推拒，卻又渴望那水。最終生的需求戰勝一切，他張嘴含住那水源。如此兩次，他不再張嘴。重新陷入昏睡。

第三次醒來是覺得有人掐他手臂。猛然睜開眼睛。依舊躺在床上。擡手腹部依然疼痛。他非常想繼續睡去，但是手臂再次被重重掐了一下。他睜開眼，看到一個眼罩。無力掙紮甚至言語溝通，路晨只想閉上眼睛。

少年忽然欺上來，重重咬住他唇。路晨驀地睜大眼睛，張開手臂就打。少年樂呵呵任他打，仿佛看撒潑的猴子。

路晨知道自己受傷沒多大力氣，不過徒勞無功。遂放棄。怒瞪。

“我找了最好的醫生給你包紮。”男孩說。

路晨聽他語氣似乎要自己感激於他一般。雖生氣卻默默自控，保存力氣，等待被救。

“我們之間當然不會就這麽算了。我本來只不過想上你一次而已。可是第一次我一只眼睛沒了。第二次被暴打躺了半個月。”男孩語氣很輕，卻帶著仇恨又外加揶揄，“這次他想救你沒那麽容易。”他咯咯的笑起來。

路晨簡直不忍看。

男孩身型雖高大，但臉上仍未脫稚氣。

“你多大？”路晨問。

“上你綽綽有餘。”男孩嘴角泛開笑。他唇角極為漂亮，但是思想和行為惡極。路晨想起他笑瞇瞇的捅了自己一刀，就渾身發冷。

“你不信？”男孩認真開始脫褲子。

路晨怕被他的跳脫弄瘋。直接閉上眼，冷處理。

“你不睜開眼的話，我就親你了。”

路晨連忙睜開眼。

男孩狡黠一笑，“本來我們之間是很單純的，就是我想上你而已。但是瞿風把這件事弄覆雜了。我現在不僅想上你，還想讓瞿風痛不欲生。我覺得這也挺好玩的。你覺得呢？”

路晨繼續不說話。

男孩伸出一只手，捏捏路晨下巴，“我找人調查了你。很有趣。”

路晨嘴巴閉的很緊。

“你肯定不知道，高中那次暈倒之後，是誰送你去醫務室的。真巧啊，就是瞿風。他那時候是籃球隊的隊長吧。他把你送去醫務室，然後你醒了，然後第二天學校通知你媽來幫你轉學。這中間必然是有聯系的。”男孩笑笑，“我不太會講故事，你聽得懂麽？”

路晨繼續不理睬。

“還有你讀Z大，以你的分數簡直太幸運了，入學資料裏沒有體檢這一項，你是不是覺得很慶幸？這個時候瞿風又一次出現在你身邊。他都讀研了，沒必要理你這樣的小菜鳥。但是你們卻同居了。我不信你一次也沒想過這是為什麽。”

路晨沒有睜眼。但是他一字一句都聽得辛苦，放在身側的手抓著床單緊的發白。

“他的畢業論文是關於XXY。”男孩繼續說。

路晨一下子睜開眼，“你胡說。”

“怎麽會呢，他那麽有學問，光一個標題就害我在網吧呆了一整天才查明白那是什麽意思。”

“你說的每一個字我都不相信。”路晨雙眼發紅。

男孩臉色瞬間冷下來，“你愛上他了？”

“我們……相愛。我……”路晨咬著牙齒，“相信他。”

“你只不過是他研究的對象而已。”

“我們現在……相愛。”路晨定定的看著男孩，他想讓自己的話更加堅定一點，可是左眼卻留下一行淚，“你說的那些，他早就告訴我了。我們現在相愛。”他發現自己一直在重覆相愛兩個字。好像在安慰自己。

男孩神經質的一笑，“好吧，我再免費爆一個料。瞿風不僅認識竹汐、溫蒂張，還認識那個什麽李氏兄弟，包括那個什麽模特公司。他內心裏肯定對長腿模特有執念。”男孩聲音放輕，“我聽說他媽是名模，還是個小三。可惜很早就死了。”

路晨垂下頭，“嗯，你不用繼續說了，這些我都知道。”說完了擡頭看他，眼神堅定。

男孩在這樣的眼神裏臉色反而淡了。

“你接下來還打算對我做什麽？”路晨輕輕問。

男孩嘴角一挑，“送你回去。”他伸手想要碰碰路晨頭發，路晨偏頭躲開。

男孩悻悻收回手，“你不必這麽恨我。你不過挨了一刀，我卻失去了一只眼睛。”

路晨此時心亂如麻，與竹汐、溫蒂張、李氏兄弟相遇相處種種湧上腦海，越想越亂。

男孩卻真的開門，叫進來兩個人，並且吩咐道，“小心送他回去。”

其中一個人頭發蓋住眼睛。路晨認出是陽仔。他竟然一直跟著海盜男孩。陽仔看了男孩一眼，上來攙起路晨往外走。

路晨發覺陽仔十分畏懼海盜男孩。

出了房間，走過長廊他才發現，這裏正是幾日前和瞿風朋友一起吃飯的地方。

走出大廈，坐進車裏。

個頭大的男人開車。陽仔和路晨坐在後座。

很久之後，路晨才輕聲問，“你怎麽會和他在一起？”

陽仔看他一眼，才小聲囁嚅道，“雷哥現在是我們老大。”

路晨轉了半天腦子，才想通雷哥就是海盜男孩。可是他看上去年紀比陽仔還要小。

陽仔輕輕湊到路晨耳邊，“上一任死了。”

開車的男人大聲咳嗽。

陽仔立即坐端正。

離城中村越來越近。路晨卻漸漸開始希望車能開慢一點。

瞿風身影出現在路邊。路晨覺得傷口劇烈疼起來。

車幾乎立即停了。

陽仔把路晨扶了出來，就鉆進車子飛快離開。

路晨站在路口，遠遠看著瞿風往自己身邊走來。此刻他不知該如何面對。可是當瞿風離他一步之遙時，他又立即收拾好情緒，對他慘淡一笑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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